老藥箱里的夏天
藤編藥箱放在閣樓角落,積著厚厚的灰。林小滿踮腳把它抱下來時,竹篾發出細碎的呻吟,像外婆晚年總也止不住的咳嗽。
箱子扣是黃銅的,氧化成暗綠色。他撬開時,一股混合著艾草、薄荷與霉味的氣息涌出來,嗆得他后退半步。這是外婆的藥箱。她生前是鎮上的“赤腳醫生”,走街串巷給人瞧病,直到七十歲那年摔斷了腿,才把藥箱收進閣樓。
墊在箱底的是塊藍布,邊角磨出了毛邊。掀開布,幾十只小瓷瓶整齊排列,標簽大多模糊了,只依稀認出“當歸”“陳皮”的字樣。最底下壓著個牛皮紙信封,拆開,掉出一沓處方箋。
不是給病人開的那種。抬頭沒有姓名,只寫著日期,最早的是1998年7月12日。
“蟬鳴最盛,甘草三錢,麥冬五錢,煮時加兩滴露水。”
“驟雨,薄荷需新采,與金銀花同煎,晾至溫涼再飲。”
“月缺,當歸放多了,下次少一錢。”
字跡娟秀,末尾總畫個小小的太陽。林小滿捏著處方箋,指腹蹭過紙面的褶皺——外婆的字向來剛硬,像她拿針的手,從不會這樣柔和。
他翻到最后一頁,日期停在1998年8月25日。除了藥名,還多了一行字:“阿硯今日啟程,帶了曬干的桂花,說要去北方種。”
阿硯?這名字從未出現在外婆的故事里。
閣樓窗外的雨還在下,敲得鐵皮棚叮叮當當。林小滿忽然想起十歲那年的夏天,也是這樣的梅雨季。他半夜發燒,外婆坐在床頭給他扇風,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。他迷迷糊糊問:“外婆,你年輕時愛過誰嗎?”
外婆的扇子頓了頓,聲音輕得像嘆息:“愛過的,后來他去種桂花了。”
處方箋上的字跡漸漸洇開,林小滿仿佛看見二十年前的夏天。外婆還是扎著兩條辮子的姑娘,在鎮上的藥鋪里抓藥。穿白襯衫的青年總在傍晚來,站在柜臺前看她碾藥,說北方的桂花快開了。她給他包好薄荷茶,偷偷在紙包里塞兩顆冰糖,青年笑起來,眼里有星星落在里面。
后來青年要走,她在藥箱里備了最好的當歸,想讓他記得南方的味道。他說等桂花開了就回來,她便在每個傍晚守著藥鋪的門,看夕陽把石板路染成金紅色。
最后一張處方箋的背面,有個淺淺的桂花印記,像誰不小心落下的吻。
林小滿把處方箋放回信封,輕輕塞進藥箱底層。窗外的雨停了,陽光從云縫里漏下來,照在藥箱的藤編紋路里,像撒了一把碎金。
他忽然明白,那些加了露水的藥,晾至溫涼的茶,從來不是給病人的。那是一個姑娘藏在草藥香里的心事,是她在無數個等待的日子里,寫給遠方的情書。
閣樓的風穿堂而過,帶著淡淡的草木香。林小滿仿佛聽見,二十年前的桂花,正在某個北方的庭院里,靜靜開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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