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園春筍壓不住

20世紀80年代初，閩南大地春天的腳步姍姍來遲，農村改革開放實行大包干，也比先進地區慢了半拍。我的老家山林包到戶比大田包干先走一步，父親承包了屋后集體所有的60多畝毛竹林。由于長期失管，竹林稀疏，長勢瘦弱，老竹開花，有的小筍芽抽了一半，胎死腹中，社員看了無不傷心惋惜。

父親簽了承包合同后，馬不停蹄帶著全家上山，婦女小孩舉鋤頭扛扁擔，鋤草、送糞。強勞力扶犁深耕翻土，夜以繼日挑燈夜戰，將竹山打扮得像要出嫁的姑娘漂漂亮亮。我也利用周末休息回家，投入熱火朝天的竹園改造中。

日落西山，伸手不見五指了，父親還沉迷在刨地挖老竹根不肯罷休，我強拉著父親下山。讓大哥留在茅草屋守夜，驅趕前來分享雨后春筍的野豬。后來我給大哥送晚飯時，提出一起留在山上作伴，大哥一口答應。

那年春季風調雨順，正是毛竹林恢復生機需要水份的時節，小雨連著中雨，不大不小，不急不躁，滴滴噠噠，令人振奮。竹林吐筍，和年輕人正在長身體一樣，需要有足夠的營養保障，當然，水是生命之源，需要肥料更需要水。夜深人靜，茅草屋周圍竹林沐浴在春雨中，昆蟲紛紛出洞，伸伸懶腰蠕動身軀四處覓食；大小竹根貪戀地吮吸著乳汁；筍殼脫落嗶嗶啪啪聲聲響，匯成一曲農家交響樂。

晨曦微露，一天的勞作累得我再也無心睡懶覺了，一骨碌爬起來，精神抖擻地鉆入竹林，稻草覆蓋著黑油油、毛茸茸的蘑菇土、沃泥，行走時，人好像踩在海綿上一般舒適。毛竹錯落有致，疏密得當，我的眼神瞬間完全被迷住了，好像著了魔似的，陶醉于其間而無法自拔。飽滿、強健的筍芽尖尖紛紛露出笑臉，倔強地伸出土面，似乎向天空和大地無聲地證明生命的存在，又似乎向身旁的那高聳云天的母竹驕傲地炫耀著生命的美麗。沒有一絲風，晶瑩剔透的露珠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新長的嫩黃色筍須的細毛。我屏住呼吸仔細凝視著，才覺察到筍芽的顏色原來很美。一種莫名的激動幾欲從我的胸口噴薄而出。剛鉆出泥土的筍芽那么新鮮嬌嫩，讓人見了無不垂涎三尺。有的就像出殼的小雞從泥土里探出腦袋，急切地張望著這個夢幻的世界。有的早抽出土的竹筍已經亭亭玉立。我知道，竹筍有頑強的生命力，懷著一股沖勁，不管上面壓著多重的石塊，幾十斤、幾百斤，都能一把掀翻它們。而且春筍中含有醛的赤霉素，能刺激植物生長。加上溫度的回升，陽光充足，雨量增多春筍才能拔節有聲，茁壯成長呢。

春雷聲聲，春雨陣陣，天時地利，滿園春筍壓不住破土而出，加上黨的好政策的強勁東風激發出廣大農民潛在的積極性，好一幅五谷豐登，建設美麗新農村的水彩畫就在眼前。

我帶上老家落實山林承包，“包”的火種，播撒在當時駐點的漳浦縣長橋鄉省爐大隊，這個村以水稻為主，原來有幾個生產隊就吵著要實行水稻聯產承包，大隊和駐點工作隊不同意。一聽到我老家山林“包”的核心是農民勞動與利益緊密掛鉤，包出農民的積極性，包出山林的新面貌，也就順風順水將水稻聯產承包推廣到全大隊，以戶為單位，勞動和利益掛鉤，繳足集體，剩下歸己。農民出工不吹哨，干活不記分，起早摸黑干，用繡花工耕耘稻田。水稻長勢喜人，糧食產量提高。年終，我寫了《水稻聯產承包就是好》的稿子投到國家農業部主辦的《農村工作通訊》雜志社被刊用了，將經驗和做法向全國推廣了。